錯過--小說連載之一－來不及說再見...

第一部：錯過

也許我再也不會再遇見你，我們此生只是錯過，但我永遠永遠都不肯把你忘記。
你還記得我是誰嗎？

錯過並非不美，是這你我的錯過，成就了你日後的幸福人生，這樣的錯過之於我，雖然難以下咽，却沒有遺憾。所以你一定要過得好，一定要是幸福的，讓我愛的你，永遠也不要去嚐這錯過的毒。這蝕骨之痛，不需要來二份，不需要買一送一，不需要第二杯半價。

給二十二歲的你

這封信不知最後會不會寄給你？寄哪裏去呢？我就這樣把它放在網路上流浪，它最後會不會像瓶中信一樣，漂到你眼前...。
...
我們認識那年是你畢業要去當兵那年。
記得嗎？我們在工專認識，我去幫學生影印，你有時來看我，後來你帶我到學校小山坡，有時你也會到我們學校校門口，後來你到我做管理員的大樓來看我，有時我也會到你打工的餐廳看你，我們就這樣來往一陣子，後來你去當兵了。不久後，我們就分手了。其實你當兵前我們就已經比較疏遠了，那時我常找不到你，也等不到你。
...
好奇怪，雖然我沒有留下你任何一張照片，但年輕的你，你的臉，你的樣子，經過這麼多年，我依然記得清清楚楚，也許我是保存你年輕的樣貎最真切的人。因為我就只有你那個時候的樣子，沒有被你以後的樣子打擾，那個二十二歲的你。
...
即使是現在，我依然常看到你從台階下跑上來，微笑地走到我面前。
...
我們二個人是誰先看到誰的呢？一定是你先看到我，因為我對我們的初相見一點印象也沒有，每天去影印的人那麼多，我常頭也沒抬，就完成一次的「任務」。可是我知道，因為有人告訴我，那時有人是特地跑去看這個『新來的影印的女生』...。你呢？你是去影印還是去看我？你第一眼看到的我是什麼樣子？你講的第一句話是什麼？我是怎麼回答你的？你那時可有一點喜歡我？還是我想太多了？你只是去影印，然後你說：「請妳幫我印這裏到這裏。」我就說好。然後印完你看也沒看我一眼，就很酷的走了，壓根就不知道幫你影印的是那根葱？
…
可是你是什麼時候決定要約我的？那時你應是喜歡我的。因為我記得後來你有時跑去和我講話，那時我總看到你嘴在笑，眼睛也在笑，那是快樂吧...。你有次帶我去學校後面小山坡。其實我已經忘了山坡上有些什麼？只記得爬上去，晃晃，後來又走下斜坡。也忘了去想，那會不會是什麼龍潭虎穴？只覺得跟在你旁邊走來走去，好似也有小小的快樂。我只好笑的記得那天我穿了哪件白上衣，哪條蔴紗裙子…。想來我應是對你有一份信任，不然怎肯和認識不久的你到人跡罕至的小山坡？而且你一定不知道，那是這輩子我第一次和一個男生單獨出去...，那個小山坡安在否？...
...
我記得有一次我從工專騎著腳踏車要去上課，你騎著摩托車跟在旁邊，不時轉頭過來看我，我們一路聊天，有時突然吹來一陣風，把我的裙子掀飛起來，我忙拉裙子，你在旁邊大笑。那時我們剛認識不久，還沒那麼熟，但我知道你是很在意我的。
怎麼你的笑聲穿越了，我到現在還聽到你爽朗的笑聲，看到你那年輕快樂的眼睛。
..
我一直一直都記得你告訴我，你姐的孩子好---可愛，你那種真的很愛孩子的語氣和表情...我那時想，你以後一定是個顧家的好男人...。那是你最初打動我的地方。
...
我記得你一直乾淨、清新、有氣質，不知為什麼有時又有點壞壞的感覺...。
...
有次你告訴我，你大我二百五十七天，從此這三個數字就刻在我心裏。像一支保險箱的鑰匙，永遠都有它一個特別收藏的位置。
...
多年後有一次，我在書上看到一個男生說要拿榔頭把他女朋友的牙撬開，我啞然失笑。原來，為什麼你當時吻我都只在唇上，因為我根本不懂得，而你既沒準備榔頭對付我，也沒告訴我應該怎麼做？你可能只是憋悶在心裏，覺得我總是對你有所保留，又或者不具真心，害你毫無進展。但你沒想到的是我可能根本什麼都不懂，我所有和男生交往的經驗就只是你，所以這個要算是你的錯。
你還記得嗎？那個幽黯的頂樓樓梯間，那個被你逼到牆上，那個總是羞澀地把頭轉開，那個只在唇上的，那是我的初吻。
...
我記得有次我去你打工的餐廳回來，你跑來告訴我，你有個同事想要認識我，你說：「我就知道他說的一定是妳...。」你那種有一點點驕傲，一點點不以為然的神情…。其實在你之前我不知拒絶了多少人...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讓你住進心裏...。
還有，你為什麼不告訴他，我是你女朋友？
...
我沒忘記，當你每次擁抱我時，你總是微彎著腰，把臉貼在我臉頰上，我記得你有時有點鬍渣，一點點刺刺的感覺。你這樣抱著一個女孩子，應該也有點喜歡她吧，才會用這種方式靠近她。
...
還記得有一個颱風夜，那晚你在餐廳上班，我擔心你下班回家的路上不知會不會發生危險？那晚記得你家電話一直沒人接，我就這樣擔心到天亮，那時我相信我一定陷得比你深。我這樣擔心你，而你却不擔心我會擔心你。
這是一件好丟臉的事，我竟然會深夜二點半打電話到一個男孩子家裏，只為了想聽到他的聲音，知道他安全無虞。這樣的糗事，這輩子我也只做過這一回。
...
果汁店的老闆娘總跟我說：「你男朋友長的不錯吔，不過妳比他好看。」我很高興我比你好看，這樣是不是能把你留在我身邊久一點？如果你太漂亮是不是更容易離開我？
...
其實我一直很厭惡男生追逐女生的這種遊戲，那樣地糾纏和卑躬屈膝，所以我一向拒絕別人很是俐落乾淨，我不想別人因為我而如此，當然我更不願自己如此。但踫到你，你要帶我去那裏我就跟著去，你牽著我我也順你，你抱我吻我，我也都沒有堅強抵抗而依了你，你必定是對我下了蠱，讓我喪失了主宰自己的心志。
你沒來的時候，我時時刻刻盼著你，那個管理員的座位變成一個等待的位置，那是這輩子我第一次為人等候，果然天大的難受啊，站站、坐坐、走走、看看，分分秒秒的煎熬，這讓我在離開你多年以後決定，我如果要嫁，一定不嫁我喜歡的人，要嫁喜歡我的人，我再也不要為任何人等候。
但那時，至少我還守得住自己，我怎麼也不願自己變成那個糾纏的人，儘管已是如此不由自主和卑躬屈膝。
...
我記得有天晚上你帶我去澄清湖，回家的路上下起傾盆大雨，你把雨衣給我穿，雨衣頭套你自己戴著，結果二人都還是全濕。我下車時還下著大雨，你很溫柔的要我趕快進去。那天也沒發生二個人到哪兒去幫衣服除濕，結果女主角就作了什麼單親媽媽，獨自把孩子撫養長大這等偶像劇或八點檔的劇情。你只是把我送到家門口，然後自己淋著大雨騎車回家。不過我還真的想過，如果現在陪在我身邊的是你的孩子…。
在澄清湖畔的涼亭裏你都做了什麼你還記得嗎？雨水並沒有洗去你的氣息。雖然我很聽話的回家了，可那時的我，真是一分鐘也不想離開你。
...
當我站在生命的這個點，我發現很多快樂的、憂傷的記憶都已模糊，但我怎麼也沒辦法忘記你站在櫃枱前，你笑著說：「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。」那時窗前的陽光灑在你身上，可是我却覺得有種陰暗的絶望，因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，也許我們是有一輩子的時間，各自。
如果我們真的如你所言，有一輩子的時間，互相陪伴，也許有二個孩子，也都大了，剩二個老的，說好了不幫忙帶孫子，可以一起到處去走走。不過我想你已經和別人過這樣的人生了...。我的想像裏你的家應有一個美麗貼心的妻子，二個可愛的孩子。相信你這輩子應該沒什麼遺憾的事。我們二個人至少總要有一個人是幸福的啊。
...
那是你最後一次到大樓來看我嗎？我不確定，我只記得那一幕，你走在我前面，我望著你的背影，好想，從背後抱著你，把臉貼在你背上，跟你說：「你快要去當兵了，我會好想你...。」但我什麼都不敢做，我只在想像中抱了你一下，臉貼著你一會兒，輕輕地跟你說：「我會等你當兵回來。」你聽到了嗎？可你終究沒給我為你等待的機會...。

我記得當時分手後，有一次，我怔怔地站在馬路旁流眼淚，不明所以。後來才發現，原來我聽到有家店裏傳出鋼琴和小提琴合奏的音樂，你記得嗎？那時每次去白金漢看你，那裏總是有著鋼琴和小提琴的演奏，那記憶裏的樂音，竟在失去你之後，與傷痛相連。
那一陣子，我記得每天早上醒來我的枕頭都是濕的，因為我每夜在睡中流淚，連夢都沒有只是流淚。
當我不小心經過那家姓白的餐廳，那種心痛的感覺我也沒辦法忘記。你一定不知道真的傷心到底，心是真的會痛的，那不是一句形容詞。
...
你當時一定沒有好好珍惜我對你的感情，所以我最後才會離開你，否則以我當初對你的心，我不可能會離開你。也許我當時做了什麼讓你誤會的事，也或許根本是我不够好，不是你喜歡的樣子，而你在交往一段時間以後才發現...。也許，你有其他理智、現實的考量和選擇…。
我心裏最感傷的是，我總覺得在這場相識裏，沒有感受到你對我是有感情的，也許是缺乏溝通沒有瞭解對方，也許是相處的時間太短，沒能看到對方的優點，也許是我不值得你用心對待...。
我一直覺得我是被丟下的那個，好似食之而無味，棄之也不可惜。這樣的感覺真的讓人很受傷。
...
你記得你有一個同學他有一個女朋友住在我做管理員的那棟樓嗎？她常割腕，你有次告訴我，他們只認識一個星期就在一起了。
你知道當時那個蠢笨的我，在認識你之前，連和男生牽手都不曾。我本來的心性，沒有相守一生的誓言和決心，是連來往或踫一下手指都覺得是不必、不需、也不肯的。但以當時對你的感情，我是願意的。但我還需要一些時間，因為你給我那麼大的不安全感，總覺得不知你的心在哪裏？我真害怕，一旦怎的，就註定分手，而我就會永遠失去你，這才是我最害怕的。但我心裏的想法，我却沒辦法去和你溝通。
在我心裏，你並不是遊戲人間的人，你應是內斂而敏感，含蓄而專一的。可為什麼我一直覺得你遲早會離開我，這樣地患得患失，讓我在後來的相處很掙扎也很痛苦。
...
你記得你去當兵時，我曾去面會嗎？那時聽到一個阿兵哥說：這李…，來跟他面會的女生可真多。我看到了，真的眾星拱月一般，難道我從頭到尾都只是你的小菜一碟？
...
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一、二年後，我已到台北讀書，在高雄正要搭國光號回台北，排隊等著要上車時，竟然有人喊我，我本想裝作沒聽到，沒想到你還是叫住我。你看來還挺高興的，你是因為看到我而高興？還是那天你原本就心情好？
你本來的座位在前面，你跑去和我旁邊一個中年婦人換位置，結果你坐在我旁邊，那個路程至少有四個小時，可是你相信嗎？你當時講的話，我到現在一句也不記得，我心裏一片混亂，一點也沒心理準備再見到你。
對我來說，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，我不願再跌宕一次。不管你那時是有心或是無意，我害怕再走一次以前的路，那樣的痛我沒辦法再受一次。我用微笑掩飾我的手足無措，而你却好像重新發現我這個人的存在似的，你一路上講著、笑著。
最後下車前你要我和你聯絡，我只記得你告訴我，你住台北火車站前的合歡旅社，我相信你那時只是要告訴我怎麼可以找到你，但驚惶的我聽到旅社二個字我却很抗拒，回台北後我掙扎很久，我在想你那時有女朋友嗎？若是有呢？我自然不會去破壞別人的姻緣。若是沒有呢？我在台北讀書，還有二、三年才畢業，我想我們同在高雄時，我都沒能和你維持關係不中斷，如今這麼遠的距離，怎可能走得下去？最後我終於還是沒有跟你聯絡。
我常想，若是我當時打了那通電話，或者你問我：「妳幾點下課？我去找妳。」我們的故事會不會有所不同？
...
也許我們從不曾真正分手，只是不了了之。或許對你來說這一章節早就都過去了，我其實也不常想到，我知道你應很年輕就結婚，家庭應該是幸福美满的，我雖然沒忘記你，可是我對你却是斷念的。我不知道的是，為什麼到如今再去回憶這些事時，我還是覺得心傷、心痛、落淚...。
我真不想把這些帶到墳墓裏...。
...
是不是每一個分手或每一段無疾而終的感情，在走到盡頭後，都會留下許多未知的疑問，還是我特別蠢，一直沒弄清楚狀況？無論如何，其實我想知道：
‧你曾經愛過我嗎？
‧分手你曾經覺得難過嗎？
...
我多希望當初你待我的心就像我對你，多希望那時自己够成熟能去瞭解你，知道你其實也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大男孩。
多希望當初兩人不曾分手，而是相依走過生命中的風風雨雨，所有的苦樂悲喜我都會甘之如薺。也許只是為你洗衣煮飯照顧孩子，只要能守著你，我都會覺得那是生命中最奢侈的幸福。
再多的念想都化成了遙遠的記憶，現在的我有平靜的心可以去瞭解當時的二人，都是年輕不够成熟，但這輩子却註定已經錯過。
...
我們這一段，有些答案在我身上，有些在你身上。也許有些事我永遠也不會有答案。
只希望這一向你都過得好，希望未來的日子你也可以平安快樂。
我想你現在應該是幸福的，那麼就讓往事都如煙塵吧。
但我要你知道，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。
也許我再也不會遇見你，我們此生只是錯過，但我永遠永遠都不肯把你忘記。
...
你還記得我是誰嗎？

于2013年2月

第二部：比翼

愛情不需要深沈和琢磨，我只要妳幸福，永遠不錯過。

山海經曰．有鳥．其狀如鳧．一翼一目．乃飛．名曰蠻．色青赤．見則大水．爾雅曰．南方有比翼鳥焉．不比不飛．其名曰鶼鶼．

瑞應圖曰．比翼鳥者．王者德及高遠則至．一本曰．王者有孝德則至．

【贊】晉郭璞比翼鳥贊．鳥有鶼鶼．似鳧青赤．雖雲一質．氣同體隔．延頸離鳴．翻能合翮．

【第一章】楔子

「李駿書，我把十九歲的張靖許配給你，請你一定要好好地待她。」
「你是誰？」
「有點難說，我是作者。」
「什麼作者？與我何干！」
「怎麼沒關係！你是我寫出來的。」
「你XXOXOXX！你在講什麼！」
「你先聽我說，也許你很難接受我是誰，但我要告訴你，張靖要回到你身邊了。」
「為什麼你知道？」
「這點有那麼重要嗎？重點是你要與張靖重逢了。」
「我不相信，我找她那麼久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「什麼時候？她這些年過得好嗎？她結婚了嗎？她還會再離開嗎？她在哪兒？」
「她一直在你身邊，她住路頭，你住路尾，她還是一樣愛你，從來沒有別人。」
「真的嗎？我可以相信你嗎？」
「可以，只是……。」
「我就知道，只是什麼快說！」
「過去那些年，張靖不在你身邊的日子……。」
「我只是太痛苦，自暴自棄！」
「你有沒有想過，張靖她面對家庭變故，失學，又失去你，她的痛苦更甚於你，但她並沒有和你做一樣的事。」
「她不會！怎麼辦，她會接受我嗎？」
「我不是她，你自己問她，但是我要告訴你，每一件發生過的事，都會留下蛛絲馬跡，都會有反饋。你要說因果也可以。」
「過去沒辦法重來，若我知我還會和她重逢……。」
「千金難買後悔藥。」
「會傷到她嗎？」
「……。」
「喂，姓作的，你哭什麼？」
「我只能告訴你，我討厭悲劇，我喜歡張靖，也喜歡你。」
「好吧，既然你說你是作者，那請你寫個快樂的結局，我什麼都可以給你。」
「……。」
「喂，姓作的……姓作的……。可惡，腿那麼短，跑那麼快…。」

【第二章】還沒有國三

還沒有和你擁有秘密
還沒有輕輕地吻你
我憂傷未來歲月和誰偎依
還沒有告訴你
還沒有告訴你我是多麼愛你
--- 李碧華還沒有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那年，駿書十六，她十五歲。
那天，駿書說：「我唱歌給你聽。」
她站在露臺上，望著長高過二樓的木棉樹，春天到來，它是一樹熱情的澄黃，木棉花在每年五、六月時，會結蒴果。然後蒴果裂開，有棉絮及種子，他們每年會收集木棉的棉絮曬的暖香撲鼻，再拿來做軟枕，今年她是等不到木棉結果了。

駿書其實沒等到她的答案，就自顧自地唱起來了，起先歌詞唱的不甚清楚，但她知道，他之前就常哼，那是李碧華的『還沒有』：

還沒有和你看那黎明的甦醒
還沒有和你聆聽海浪的低語
你已歸去　沒有回音
還沒有握著你的手走過孤寂
還沒有守著你一起度過風雨
你已歸去　沒有回音

還沒有和你擁有秘密
還沒有輕輕地吻你
我憂傷未來歲月和誰偎依
還沒有告訴你
還沒有告訴你我是多麼愛你

駿書一遍又一遍的唱著，駿書，你要告訴我什麼？

她和駿書都是早熟的孩子，駿書是因為寂寞孤獨，她則是因為家庭環境，逼得她不得不早熟，他們小時很相近，這二、三年家裏狀況愈來愈多，她因著自卑，刻意疏遠他，但他一點也不以為意，小時候他們什麼時間做什麼？他就照時間來找她，很是堅持和固執。

她知道她家搬家大約就是這幾天了，爸爸媽媽偷偷地裝箱打包，因為他們要躲避債主，所以會找一天晚上搬家。駿書也知道，她告訴他了，駿書這幾天很密切地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，好像怕他一不注意，不小心一眨眼睛，她就從他眼前消失。
駿書過會兒說：「妳弟和妹都睡熟了，我帶妳去一個地方，你一定會喜歡。」
她其實不想去，她覺得現在最該做的是：讓駿書去和他爸住。這樣她也可以放心。繼母雖不能接納他，但至少有爸爸在身邊，生病了也有人可以照顧他，若有什麼需要爸爸也可以幫助他。至於和繼母也許相處久了就會有感情，而且那裏還有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，也許這樣，駿書，你就有一個家了。這也是駿書爺爺奶奶一直以來的希望。

想到這裏，她就說「好。」她想去找適合的時間勸他一下。
駿書帶她往田埂走去，田埂路窄，駿書想牽她，她不肯。她快離開了，她不想太接近，讓駿書百般放不下，二人拗著。駿書說了：「我怕妳跌倒，又怕妳給蛇咬，要不我揹妳。」
這時的駿書比她高快一個頭，小時候常揹她，之前受傷也都是駿書揹她。
想起小時候，那麼親近，上國中後，卻漸行漸遠。但是，那是她對他有意疏遠。但駿書全不當一回事，既不問她，也不讓她走遠，就是不肯讓二人關係生份！直到她前陣子受傷，他都還無微不至的照顧她，那樣專注和用心的照顧，彷如她是他摯愛的妻子。

她還是伸出手讓他牽，也許是今晚的月光太過皎潔，她覺得有一份無處可躲的哀傷。

他們走到田中央，水溝旁隠隱綽綽，星星點點，是螢火蟲！她好驚喜，駿書拉她進了田中小樹林裏，這裏週圍的田是沒人耕的，附近也都沒住家，四週一片漆黑。但林中有漫天飛舞的螢火蟲，被小樹林包圍起來，難怪大家都不知道。

他們都不敢出聲，駿書合掌掬了一把螢火蟲，小心地放到她手掌中，她也把手合起來。她從指縫裏看，那螢螢的閃光，熠熠生輝，如在掌中捧著輕盈夢境一般，實在美極。是她一輩子都不能忘的。
駿書站在她對面，徵笑的看著她，在心裏說：『張靖，希望妳每天都能有今日的笑容。』
他知道她喜歡螢火蟲，不知他找了多久才發現這裏。
她說：「我要放飛了哦。」她的語氣那樣柔軟，微帶嬌憨。駿書點點頭，她把手打開，螢火蟲馬上向上飛去，漫舞在黯沈沈的夜空中，像一道耀眼的小銀河，她看傻了。

駿書伸出手擁住她的肩膀。
他們那時年紀小，對於感情都是完全沒有處理的經驗，他們相處最多的異性就是對方，他是那樣深愛著張靖，雖然從沒對她說過我愛妳，但她一定知道。

「張靖，妳搬家以後要再跟我聯絡，好嗎？」
「我不知道會搬去哪裏！」實際上，張靖真的不知道。
「妳知道我家的電話，到了打給我好嗎？讓我知道妳在哪裏？如果妳踫到什麼事，妳就打給我，知道嗎？」
今天他要來和她約定：不管天涯海角，一定要再聯絡。一定要讓他知道她的近況和處境，有事一定要找他，他更想告訴她：在他心裏，她是他的妻子，如果可以為他留下來…。但她的態度讓他說不出口，他只能說這些，希望她能和他聯絡，其它的希望以後再和她慢慢說。
她說了：「謝謝，知道了，我們回去吧！」
駿書還是走過來牽著她的手，她讓他牽，二人一路沈默著。
張靖準備了一張照片給駿書，照片裏是年輕的駿書在木棉樹下彈吉他，眼睛看著前方拍照的她。張靖最近為他拍的，照片背後她寫著：
『駿書，天涯海角，自此一別，永不再見，勿再掛念，祝君前程似錦，繁華無限。』
她不要他再牽掛她，她願意讓他把自己忘掉，重新開始他的人生。她一邊想著，眼淚一滴一滴滴落，還好現在烏雲遮住了月亮，天色太暗，駿書看不到。

快出田埂時，張靖要掙開駿書的手，他不讓她掙開，他往前跨了一步，將張靖抱進懷裏。
他低低喊了一聲「張靖」，那聲音裏似有千萬種不捨，張靖抬頭看他，他低下頭吻她的唇，她想掙開，他更用力抱緊她，如果能這樣留住妳，永遠不離開我…。